村长媳妇端着碗，瞅着吴秀兰和旁边乖巧得让人心疼的念念，心里也是一阵叹息。
她把筷子递给吴秀兰，嘴上还是忍不住劝道：“秀兰啊，这鸡蛋羹你先吃着，暖暖身子。只是……这离婚的事儿，你可真想好了？”
村长媳妇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不赞同：“不是婶子多嘴，这女人离了婚，往后的日子可不好过，戳脊梁骨的人多着呢！念念还这么小，没个爹，以后……”
吴秀兰接过筷子，先用小勺舀了一点点蛋羹，吹了吹，小心翼翼地喂到念念嘴边。
小丫头乖乖张嘴，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吴秀兰这才抬起头，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
“婶子，您的好意我明白。”
她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掷地有声：“可这日子，我是真的一天都过不下去了。”
“以前在蒋家，是我一个人干活养活他们一家老小，从蒋松柏、陈晚到蒋荣生，哪个不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我累死累活，换来的不过是他们的嫌弃和作践。”
“离了他们，我带着念念，只会过得更好！”
这话，铿锵有力，直接把村长媳妇儿后半截劝说的话都给堵了回去。
她张了张嘴，最后只能叹了口气，没再多说。
旁边一直没作声的王富贵，吧嗒吧嗒抽了口旱烟，烟雾缭绕中，他那双略显浑浊的眼睛，此刻却亮得很。
他把烟杆在粗布鞋底上磕了磕，把烟灰磕掉。
“行！”
王富贵吐出一口浓重的烟雾，语气果决：“既然你打定了主意，我也不拦着你。你爹是英雄，是咱们村的骄傲！你不能就这么白白受委屈！”
说完，他掐灭了烟锅，猛地站起身：“你等着，我去村委会给你开证明！”
王富贵办事向来雷厉风行。
没过多久，他就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张薄薄的纸，上面盖着鲜红的村委会印章。
“喏，秀兰，这是离婚证明。你收好。”
吴秀兰伸出手，指尖有些微颤地接过了那张轻飘飘却又重千钧的纸。
这张纸，承载了太多。
两辈子的屈辱和枷锁，终于在这一刻，将未来握在了自己的手上。
她的眼眶控制不住地有些发热，鼻子发酸，但嘴角却努力地向上扬起，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王富贵看着她这副模样，又吸了口烟，缓缓吐出，然后压低了声音，凑近了给她出主意：
“秀兰啊，这事儿还没完。蒋家那老婆子不是嚷嚷着家里遭贼了吗？”
他眼中闪过一丝精明。
“你明天一早就去镇上公安局，就说家里被偷了，户口本也‘丢’了，要求补办户口。”
王富贵顿了顿，眼神倏地变得锐利起来：“顺势提出来，你要跟蒋家分户！彻底断干净！以后你和你闺女的户口，就落在咱们村给你批的土坯房里，离那起子糟心玩意儿远远的。”
“至于蒋家那几个，”他冷哼一声，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哼，就让他们把户口落在牛棚那边吧！也算名副其实！”
这主意，简直是釜底抽薪，狠辣至极！
吴秀兰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心中对村长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感激：“谢谢村长！太谢谢您了！”
这不仅仅是帮她脱离苦海，更是为她和念念的将来铺平了道路。
王富贵摆摆手，一脸的理所当然：“谢啥！你爹是我们村的骄傲，是为国捐躯的英雄！我王富贵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的闺女被人欺负死！”
夜深了，村长家早已熄了灯。
吴秀兰躺在村长媳妇儿给收拾出来的简陋床铺上，轻轻拍着怀里早已熟睡的念念。
等到夜彻底静下来，她意念一动，母女俩再次进入了那片神奇的空间。
将念念小心翼翼地放在图书馆休息室柔软的大床上，盖好薄被，吴秀兰却没有立刻休息。
她走到那片肥沃的黑土地旁，拿出白天在大集上买来的各种蔬菜种子，黄瓜、豆角、番茄、辣椒……分门别类，仔仔细细地种了下去。
空间里的土地似乎有着特殊的魔力，种子刚落下，她就仿佛能感觉到它们蕴含的勃勃生机。
做完这些，她才开始整理从蒋家土坯房里收进来的那些“家当”。
那些破桌子烂板凳，她看都没多看一眼，直接当柴火扔到了一边。
那些锅碗瓢盆，缺口的、带裂纹的，挑拣一番，能用的简单冲洗干净，实在不能用的也归拢到一处，准备找机会处理。
至于蒋家人的衣物铺盖，她更是连碰都不想碰，直接用一根木棍划拉到角落里，打算等有机会，一把火烧个干净，免得污了她的眼。
她甚至把那张吱呀作响的破木板床都给拆了，仔细翻找着，想看看她父亲留下的军功章是不是被陈晚那老虔婆藏在了床板夹层里。
可惜，翻遍了所有东西，连军功章的影子都没找到。
这个结果虽然在意料之中，还是有些失望。
不过，也不是全无收获。
在一个堆放杂物的破旧瓦罐底下，她竟然翻出了一个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小包。
那小包捏上去有些厚度，还沉甸甸的。
吴秀兰心头一动，连忙打开。
油纸一层层揭开，露出了里面的东西——厚厚一沓大团结！
她仔细数了数，足足有六百二十三块钱！
除了现金，还有一些零散的粮票、布票、工业券之类的。
这笔钱，在这个年代，可算是一笔巨款了！足够普通人家好几年的开销。
吴秀兰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恐怕是蒋家当年下放时，从海市偷摸带来，藏得还挺深。
平时天天跟她哭穷，跟她一起喝稀粥吃粗面馍馍，爬她身上吸血，一分钱都不拿出来花。
不过背着她的时候，估计也没少加餐，只是没把她当成家人，从来不带她而已。
不过现在，倒是都便宜了她！
将钱和票据仔细收好，吴秀兰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轻松。
她回到图书馆休息室，躺在念念身边，轻轻搂住女儿小小的身子。
空间里安静而温暖，隔绝了外界的一切纷扰和算计。
吴秀兰深吸一口气，鼻尖萦绕着淡淡的书香和泥土的芬芳，带着对新生活的无限憧憬，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